BERLIN WANDERLUST | MY BARTENDER ROOMMATE 柏林流浪記|我的酒保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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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18-03-26 | 更新於 2019-01-21 1.74k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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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印象》

坐在布魯塞爾前往柏林的飛機上,我不停嘗試在腦海中拼湊出柏林的樣子,卻沒個所以然,才發現自己其實對這個城市感到挺陌生的。

柏林,雖是德國首都,我對它的印象卻還定格在冷戰時期,定格在歷史課本上一張張黑白的照片,定格在電影裡深灰色的天空、緊張的氣氛,和隨著每一陣突來的槍聲就可能輕易離去的生命。

而當然這些全都已是「過去」,突然意識到,我居然不知道柏林「現在」應該是什麼樣子。
機窗外是一片迷茫的白,雲層堆積,今天的柏林想必會是有些陰沉了。

時間:下午2:48 》

廉價航空的出現與普及讓歐洲各大城市多了許多分支的小機場,用來疏通這些航班,通常離市區又更遠了些。這座位於柏林南方的小機場 ─ Schönefeld Airport 精簡得令人難以在第一時間反應自己是搭飛機來的事實,連護照檢查員也沒有,走出機場的感覺就像剛下公車一樣輕盈。

跳上接駁的巴士,滑近地鐵站,隨著列車轟隆轟隆前進的聲音,感受到自己遁入城市脈搏,在看不清四周樣貌的地底下平行地移動,成為這座城市百萬齒輪中的一份子。

走出地鐵站,Artem已經在對街等我,我向他招了招手,等待馬路對岸的號誌由紅轉綠。

我的酒保室友》

來到柏林的前兩日毅然地取消了原來定好的Hostel,滑開了手機上沙發衝浪的app,心想著:Why not? 便開始寄出一封封的住宿申請。

Artem在介紹欄上寫道他在酒吧上班,白天睡覺,晚上工作,恰好可以和我Share一間房間,我想想著實是挺酷的,而也就這麼剛好,在三五封的求宿信中,就他願意收留我這個臨時起議的沙發客。

走過斑馬線,我和Artem禮貌的擁抱。打了聲招呼,他的側臉看上去似乎沒有想像中年輕。不,應該說,比想像中的成熟穩重許多。接過我的行李,攝氏二度的氣溫下,我們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他說,他其實是在俄羅斯出生的,九歲時搬回德國,一句俄文也不會說。在別座德國城市過了大半人生,某天醒來,一個突然的想法 ─ 該搬去柏林了。無半分準備,他便來了,一住已是十年。

他的聲線有些粗糙沙啞,聽得出來是那種,抽煙抽了很多年。他說話時不疾不徐,眼神很柔和、很平靜。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慵懶、老練的感覺,但說出來的話卻又讓人覺得,他的想法是新穎、是活躍的。

大海,Artem給人的感覺像大海,沉著沉著的深藍,但不冷,是溫暖的。而他的過往也攪和在這樣的藍裡,平和的為每一波浪鑲上皺摺。你緩緩朝他走去,感受到腳底傳來一陣濕氣,一股清涼海水即刷上腳背,你抬起頭,在他的眼神裡找到了雪白色的浪花。

我的確不認識他,但卻在與他對話的過程中,找到一種令人安心的感覺。

這就是柏林,ARM, ABER SEXY》

「Why Berlin?(為什麼選擇柏林呢?)」 來到Artem位於南柏林的公寓,我倆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還沒來得及聽他介紹家裡的一切,我忍不住先問了這個問題。

「自由。」他回答,以幾乎是不到一秒鐘的思考時間。

因為自由。

他說,柏林是德國最自由的一座城市。在這裡,沒有人在乎你做什麼、從哪裡來、或是要往哪裡去。我想了想,覺得很奇怪,這和德國給人的刻板印象大不相同。

「的確,在大多數的德國城市,人們做事總有一套標準、特定規範和秩序。但柏林不同,這裡的人們對於他人的生活毫不在意。」Artem不以為意地說:「你大可裸體走在路上,也沒有人會說一句話、甚至沒有人會看你一眼。」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而我腦海中那個冰冷沉悶的柏林也在抵達後不到一小時就被徹底的顛覆。

他告訴我,其實居住在柏林的人,大部分都不是「柏林人」,這裡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種族、不同身分、不同理念的人,漸而造就了柏林的多元性。一座座在冷戰後倒下的高牆打落破了舊有的原則,一個文化的毀滅造就了另一個文化的重生,而重生後的柏林有無限可能,成為創意族群趨之若鶩的所在。沒有刻板印象、沒有束縛,沒有限制,在柏林,每一個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角落,然後完美的鑲入,成為城市的齒輪、城市的一份子。

「到頭來,你活的都是自己的人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這就是柏林。」Artem說。

阿,這就是柏林,人門口中那個「貧窮,但性感(arm, aber sexy)」的柏林。
Vater Bar, Berlin (Image from Google)

人生如劇的H 》

Artem還有個室友,名叫Hendrick(H),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瘦長的身形配上一副黑框眼鏡,一副瀟灑率性的樣子,是位即將畢業的研究生,專攻劇場導演。我抵達的那天正好是他畢業論文的最終面試日,結束了這個與教授的口試,學位也就算是到手了,還打算今晚去Artem工作的Bar裡慶祝一番。

走廊的另一端,Red Hot Chili Peppers龐克又迷幻的搖滾節拍從H的房間不停地傳來。我看他也沒想要關上門,踩進一條牛仔褲、套上西裝外套,嘴裡哼生著歌,隨著節奏擺動身子,隨性不羈的樣子讓人都跟著輕鬆了起來,誰也不會想到他等會兒的約會對象是幾位板著臉的教授。

「你緊張嗎?」他出門前我隨口問了句。

沒想到他連想都沒想就回: 「一點也不! 」頭一轉,還笑著看著我說, 「我們等會兒酒吧見?」碰一聲,門便關上了,留下我在原地愣了三秒。我笑了笑,也是個色彩鮮明的人吶。

後來Artem告訴我,他和H是在旅行時認識的,在斐濟。其實當年H早就有一個學位了,忘了是什麼,總之他並不是特別感興趣。一個想法,放下一切,轉身去旅行了。

Artem漫不經意地講起的這段往事,時間軸模糊,但聽起來並不遙遠。他還說,分別前H曾過問他要不要一起Sail the world(以船航方式遊世界)。Sail the world?我想了想,這三個字聽起來多麼浪漫、多麼自由無束,卻也多麼沉重,多麼需要勇氣。

然而最後,Artem並沒有答應,而H也沒有就此遠行。

「我看他後來也是想通了。發現自己的興趣其實是劇場導演,便回來攻讀學位了。等等不還得去面試嗎?」Artem聳肩一笑,慢慢說道。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是多久前的事?那傢伙不也才二十多歲嗎?

在Artem的言語間,曾經猖狂的歲月談起來都如羽毛般輕盈,多少瞬間、多少掙扎、多少狂喜和陰鬱都被壓縮在一句「曾經」裡那樣溫柔地帶過。
Alexanderplatz 地鐵站,正巧在鏡頭內的陌生黑衣男子/柏林

 

後來我獨自一人出門亂晃,冬天的太陽下得早,下午五點已無一絲日光。那晚的柏林特別冷,天還很霧,走在亞歷山大廣場(Alexanderplatz)上連著名地標 ─ 柏林電視塔都看不清楚。我把圍巾裹了三圈,還是抵擋不了從四面八方灌入的冷風。

晚餐隨便打發後索性找了間咖啡廳坐下來寫日記,整理一整天的思緒,也把Artem說的每一句話又重新咀嚼了一遍。我想起他敘事時的神情,想他如何將時光速寫,快到沒有重量。而我又該如何,以一個冬夜去消化他的五年十年。

說故事的兩種人》

我喜歡聽故事。而聽多了妳就會發現,說故事的人有兩種。

第一種人,「雲淡風輕」把光陰都抹得糊塗,他每說一句,就紓緩了一些時光,往來十句,你便走完他一生光景。你聽來輕盈,卻又在五次呼吸、或是十年輾轉後突然明白,他那一席「過往」的重量。

那樣的「過往」像是一塊被敘事者壓縮的泡綿,安靜無聲地卡在你身體的某處,等待有日你也不小心走入同一片霧裡,它便開始吸水膨脹,變成能夠支撐你的某種力量。

第二種人,「鉅細靡遺」恨不得日子是以為微秒來計,繞了一大圈,指針也不過從零到五,每時每刻的心情寫照都得一字不差,深怕你落了他一拍。不時地神來一筆、加油添醋,你聽得可樂了,但卻又在三日五月後,再想不起這故事的樣貌,甚至想不起,這故事是誰的?

被過度剪碎的光陰,質量也就變輕了,隨著歲月的風一吹,也就散了。

我其實很清楚知道,我是屬於後者,因為我還沒有成為前者的勇氣,沒有勇氣去捨棄任何一絲我曾走過的光陰。我迫不及待地分享、嘗試證明自己到過遠方。好像沒有說出口,這些故事就不是我的。好像,我就和別人一樣了。

「我們嘗試包裝自己的同時,也是最赤裸的。」那是我在遇見Artem後才明白的事。

Iris Huang

20170823
在酒吧角落抽著煙的Art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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